丘葵佚文的再發現--「芝山慈濟宮記」等三篇
05, Aug 2009 16:18
羅元信
民國九十一年十二月間,筆者於金門日報「浯江副刊」刊出「金門藝文訪佚」第三部份,在一開頭介紹的,便是大陸石獅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於一九九八年出版之「石獅市志」中所載、丘葵撰寫的一篇「芝山劉氏書塾記」。過去僅憑「金門縣志」等方志中的丘葵本傳記載中所見,他的後半生似乎是一直蟄居於小嶝島上以隱士終其天年,但由於「芝山劉氏書塾記」這篇文章的出現,可得知丘葵晚年還曾受聘至晉江縣祥芝地方(今為晉江縣石獅市祥芝鎮)的富豪劉君輔家擔任過塾師,並為劉氏書塾作記。因了「芝山劉氏書塾記」這篇文章,以及「石獅市志」記載當地舊有的「祥芝大堡石刻」中,有一方刻有丘葵詩作「題小山叢竹」之摩崖遺跡(今已不存),而且丘葵「釣磯詩集」中尚有「獨步芝山」、「同景仁芝山賞梅」等顯見作於祥芝地方之詩篇,故筆者當時便推斷:「既然丘葵曾旅居石獅,那麼在當地或許還有與他相關的文物流傳,特別是祥芝鎮的劉君輔家族後代處,值得探訪,也許還能獲得特俱價值的發現。」如今,筆者總算又藉近年間出版的大陸書籍,覓得另三篇丘葵的佚文,特於以下抄出介紹。
筆者所找到載有丘葵佚文的來源,是大陸福建人民出版社於2003年12月所出版之「福建宗教碑銘彙編(泉州府分冊)」一書,共分上中下三冊,由鄭振滿與美籍之丁荷生先生所編纂。該書雖名為「宗教碑銘彙編」,但範圍比一般「宗教」的概念要廣些,除了道教、佛教、基督教、天主教等,也包括了與「儒教」和諸神崇拜、祖先崇拜有關的碑銘。之前筆者在「金門藝文訪佚」第三部份介紹過的「芝山劉氏書塾記」一文,由於書塾可視為「儒教」之布教設施、劉家的書塾中又設有奉祀孔子之「燕居室」,故亦被「福建宗教碑銘彙編(泉州府分冊)」此書收入,見於上冊第五十至五十一頁;因筆者過去已介紹過「芝山劉氏書塾記」,於此便不再複沓了。至於這次新發現的三篇丘葵佚文,同樣也都見於「福建宗教碑銘彙編(泉州府分冊)」上冊、屬於此書「泉州府城、晉江縣」部份。這三篇文章分別題為「芝山慈濟宮記」(見於第四十三至四十四頁)、「金沙接待記」(第五十一頁)、與「豐山岩記」(第五十二頁)。而「福建宗教碑銘彙編(泉州府分冊)」所載這三篇文章、以及「芝山劉氏書塾記」之文末,所記載的引用來源說明均相同:「此碑未見。碑文見於《芝山劉氏宗譜》、《溫陵劉氏宗譜》。」原來這四篇丘葵的佚文,都是賴其東家劉君輔家族的宗譜載入,才得以保存下來的;而丘葵所作這另三篇文章之緣由,與「芝山劉氏書塾記」相同:皆為記載曾為其「東翁」的晉江人劉君輔之建設功績。筆者在早先介紹「芝山劉氏書塾記」時,對劉君輔之生平僅簡單帶過,於今既發現丘葵尚有他篇文章是為誌記這位劉氏東家而作,關係非淺,在此就將「石獅市志」第938頁所載劉君輔傳記全錄如下:
劉君輔(1251~1321),字仲佐,號西橋。晉江縣安仁鄉永寧里祥芝(今屬石獅市祥芝鎮)人。其入泉始祖劉遜為抗金名將劉錡之孫,南宋中葉寓居泉州,娶長箕(祥芝舊稱)楊氏女,遂家祥芝。
君輔生於淳祐十一年(1251年。筆者按:南宋理宗時期),幼年喪父,無依無靠。長大後發奮努力,咸淳年間(1265~1274年。筆者按:南宋度宗時期),一度出任縣主簿,後棄官經商、整頓海蕩,發展漁業生產規模。由於經營有方,奮力拼博,日積月累,逐漸成為一個在南安、同安兩縣擁有36個莊園,年收田租8.4萬石,在祥芝擁有大片山林、海蕩,成為富甲一方的大財主。發家致富後,君輔積極創辦家鄉公益事業。
元至元三十一年(1294年。筆者按:元世祖時期),君輔在芝山(今祥芝大堡)創辦芝山書塾,延請同安著名學者邱(丘)葵、福州名士林興祖為教授,招集村中子弟入學,並每年捐粟300石作為教學經費,供給師徒歲俸日膳。是年冬,重修海會堂,創公廳一所於堂西偏。次年,改海會堂山門為櫺星門,並修整佛宇禪宮,為祥芝善男信女提供禮拜場所,“諸佛清淨,眾菩薩一時會集,壯觀非常……朔望,善信摩肩接踵。”元貞二年(1296年。筆者按:元成宗時期),重修後灣平成橋。橋初建於宋紹定六年(1233年。筆者按:南宋理宗時期),因短而窄,大潮暴雨,路橋泥濘,沾膚塗足。君輔捐獻寶鈔110錠,伐石以增版築,填泥以固橋基,始于浦口,止於護國王祠下,復建亭於旁,取《虞書》“地平天成”之義,改名平成橋。
大德十年(1306年。筆者按:元成宗時期)六月,君輔獨力創建芝山慈濟宮,廟堂宏敞,寢宮深邃,兩廡翼然。延祐元年(1314年。筆者按:元仁宗時期),擴建芝山書塾,作燕居堂奉先聖先師孔子牌位;堂之後為書齋;齋之後為爐亭;齋之兩序為廚房、膳廳、浴室、廁所,各式宅舍具備。據清乾隆《泉州府志》劉君輔本傳與《溫陵芝山劉氏宗譜》記載,君輔還興建金沙接待院、古山庵、龜湖東庵、青蓮院、豐山岩、塘邊岩,重修虎岫寺,“其餘庵廟壇榭修葺者,莫能枚舉”。
至治元年(1321年),君輔卒於家,時年71歲。
--在往下抄出丘葵這三篇佚文之前,有一點是筆者必須先說明的:前引「石獅市志」為劉君輔所立的傳記中雖稱:「元至元三十一年(1294年),君輔在芝山(今祥芝大堡)創辦芝山書塾,延請同安著名學者邱(丘)葵、福州名士林興祖為教授」,但實際上,據丘葵所作「金沙接待記」開頭之言:「余延祐丙辰發春來遊祥芝」,他是在元仁宗延祐三年(1316年)才來到祥芝的。「石獅市志」的編寫者可能是沒有細讀「芝山劉氏書塾記」(或者是刪削、省文太過以致),未注意到丘葵文章中除了提到「創辦」芝山書塾的至元三十一年之外、更有言及「擴建」是在延祐元年以後的事;而丘葵應聘來到祥芝教書,自更是在擴建完成之後了。依「石獅市志」劉君輔傳記的筆法內容讀去,會誤把丘葵前往祥芝的時間給提早了廿二年。再者,關於丘葵前往祥芝的時間這一點,筆者也得在這裡道個歉:早先筆者在撰寫「金門藝文訪佚」第三部份時也犯了錯誤,給提早了兩年;因為筆者當時是依據「石獅市志.大事記」部份所記:「至元三十一年(1294年)劉君輔於祥芝大堡建芝山書塾,延(筆者按:此處應缺一「祐」字)元年(1314年)擴建,聘請丘葵、林興祖諸名師,教育子姓。」。而「芝山劉氏書塾記」文末雖有繫年為「延祐丙辰(三年)」,但丘葵在文章中並沒有明言自己何時赴抵祥芝,故而筆者也就按「石獅市志.大事記」裡的說法,直謂他是在延祐元年就去任教了。現在既有「金沙接待記」的出現,筆者就把「金門藝文訪佚」第三部份言及此事的一段話更正如下:「按今金門縣志藝文志載丘葵「周禮全書自序」所言,他在元泰定元年(1324年)時是八十一歲,按這樣推算,他在『七十三』歲時還曾受邀至石獅的私塾教書呢。」至於,丘葵離開祥芝劉家教席的時間,據他的「豐山岩記」開頭有言「是年春,余謝病歸」,文末則記為「至治元年」(元英宗年號,1321年),可知他在劉家教書約有五年(1316年春至1321年春),告病歸家時已是七十八歲了。
以下,筆者就依在「福建宗教碑銘彙編(泉州府分冊)」一書中出現的次序,將丘葵的另三篇佚文逐一抄出,標點句讀仍該書之貌,並略加注釋:
芝山慈濟宮記
晉江之南,有山名曰祥芝,即「清源志」所謂萇萁是也。始余聞之,西則山童而赭,東西則地痺而凹,其居瘠而多厲。延祐丙辰,余為西橋翁劉主簿之客,始獲周覽風土,林麓蒼蔚,岡阜連屬,藝種遍原野,水縈之若環繞。入其境,松篁夾道,風氣完密,殊異乎所聞。意必有人焉,能補地方之所不及;有神焉,能扶人力之所不至。不然,何昔之枯瘠缺圮,而為今之莞麗沃饒也?人,吾知其西橋翁;神,則未之聞。暇日,步其東偏,有宮巍然,目其扁(匾),曰「慈濟」,始知神其普祐帝君也。昔藐姑射之山,有神人居焉,吸風飲露,乘雲氣,御飛龍,能使物不疵癘,而年穀熟;又能磅礴萬物,以為一世嶄然乎治。求之於今,帝君其神人也。西橋翁居此,道不梗,地不罅,民無惡疾,山無惡木,且將年年蘄乎治,獨非人之無愧於神也與(歟)?然則是宮也,其猶在藐姑射山乎?宮創於大德丙午(元成宗大德十年,西元1306年)六月,有弘其堂,有邃其寢,兩廡翼然,郎柷、丹堊、藻繪毛末未欠,皆西橋翁一力為之。慶成之日,邦士人和會,請塑翁像於左,以起其後子孫及邦人之敬,俾無忘其德。翁辭弗獲,以人之感,神之庥,而諾之。茲實希有之事,不可以不誌也。
七月既望,釣磯丘葵吉甫書。
--這篇「芝山慈濟宮記」,文末僅記「七月既望(筆者按:農曆十五為望日;「既望」謂十六日,但通常用以泛指中旬)」,未明言年份,但以其中提到「延祐丙辰」觀之,筆者認為當是丘葵初至祥芝的延祐三年時所作。此文開頭述及的「清源志」,因「清源」係泉州舊稱之一,故此書諒係宋時所修纂之泉州地區方志。至於「祥芝山(芝山)」到底位於何處?現代修纂的「石獅市志」所附該市地形圖中未有標為此名之山,只能知道它應是在今日的祥芝鎮周邊;清代所修「晉江縣志」卷一「山川.敘山」部份倒還有記載:芝山在清代屬晉江縣之「二十一都,上有『小山叢竹』四大字石刻,又有宋丘葵石刻詩。」看來這座「芝山」,便是原本刻有丘葵「題小山叢竹」詩作之處,只可惜這處摩崖遺跡,已在文化大革命時開山取石而給破壞了。
丘葵作此文,緣於其來祥芝執教之前,曾聞「芝山」西側禿了半邊、週遭土地貧瘠(筆者按:祥芝靠海,當因風沙勢盛而造成斯景。),但當他身蒞斯地,卻發現是一片欣欣向榮的茂林綠土,與過去的風聞不同;雖他心知這固然是因東翁劉君輔的經營之力(劉君輔造林以抗風沙之事,在「金沙接待記」中另有述及),但也似有神靈庇佑之故。當丘葵於執教暇日出外散步,方見到此山東偏有「慈濟宮」,供奉「普祐帝君(這位神道的由來故事或其他名稱,筆者尚無法考見;至於「昔藐姑射之山,有神人居焉」云云,見於「莊子.逍遙遊」);而且此宮便是劉君輔一力完成的。為了誌記這位樂善好施的東家,故丘葵為此宮作記。而這篇記文,當初寫成後該是有刻碑立於「慈濟宮」內,惟筆者查閱現今的「石獅市志」,其中關於當地道教宮廟的部份已不見有關此宮的記載,可能早已荒廢不存。而該志所載尚存之石刻、古物中,也沒有「芝山慈濟宮記」這塊石碑;「福建宗教碑銘彙編(泉州府分冊)」一書稱「此碑未見」,或許真也已凐滅不存--但石碑畢竟是較瓦木建物更易保存下來的物品,也許它還埋在舊時「慈濟宮」的故址地下也未可知。
第二篇丘葵佚文,「金沙接待記」,是寫作時間最早的一篇,成於延祐三年三月中。在這篇文章裡,丘葵記述自己是年開春來祥芝途中,道經「塔山」(此山今之位置,筆者亦不明)以北,經過一段風沙蔽天、無處歇息的地帶,行進甚是辛苦;卻突然見到沙塵中佇立一棟屋宇,有若沙漠中出現了綠洲,且還有僮僕奉茶以待,令人喜出望外。丘葵進入少憩後,才發現此「金沙接待」,便是他將去應聘的東家劉君輔年餘之前為過往行人所建的休息站。原來這處地段因沙塵難行,兼之風聲啾啾,大白耀日裡也令人如聞鬼哭、心驚膽戰。劉君輔為利益行旅,便在此建了佛院,安排僧人永泰等居此;一來可以佛祐安人心、二來提供飲食休息之處,實是體貼。且劉君輔還請襄理建院的吳肖翁留意修繕與造林,又撥田產作為寺產以供應服務所需,要將這份美意長遠維持下去。為誌念劉君輔體恤出外人的善行,於是丘葵便為文以記之:
金沙接待記
余延祐丙辰發春來遊祥芝,道過塔山以北,彌望皆沙磧,遂風吹人,忽作鬼嘯,籃輿咿軋,僕夫困瘁,欲少憩而無所。忽覩華構翬飛,板凳羅立,如塵坌中湧出淨界。有童子擎盃茶而進,余欣然接之,若驚禽之得深枝,奔獸之赴幽壑也。少焉起,目其扁(匾)曰「金沙接待」,乃吾主翁西橋劉公所作也。問之庵僧,庵僧曰:「此地鬼所寰。歲甲寅(元仁宗延祐元年,西元1314年)臈月(即臘月,十二月)二十四日,劉公命工來啟宇,眾鬼驚竄,嚘嚘然若有聲,曰:『今茲為佛所,亟避之。』越明年乙卯正月既望畢工,作浮屠會以慶成,董之者楊君發、吳肖翁也。命永泰居之,備湯水以接濟行人。」先是,寒暑之月,湮雨朝昏之際,往來者悵悵然無所依歸,過此則驚惶疾走。今四方行者,優游自在。畏日如火,可以取涼;朔風驚沙,可以取燠;饑者得食,渴者得飲,勞者得息,倦者得休。孰不合□(此處一字為「派」字去水邊,音意皆同派字;此當為合掌之意。)讚歎,以為無上功德。公嘗語吳肖翁曰:「此庵在風沙中,欄楹之腐折者,歲歲當葺理之;戶庭之壅塞者,歲歲當增闢之;竹木之僵僕(仆)者,歲歲當插蒔之;必若叢林而後已。子之所居近此,為余佐而督之,費則余不靳也。」撥田五十石,以入庵門,使永泰輩得以有所養,而湯水之供不至匱乏。且戒其族屬曰:「田,金沙之田也,產則在我家。後世子孫,有因產而強取者,當以不肖論,非吾子孫也。」於此可以見公之德也。
延祐丙辰三月既望,釣磯丘葵吉甫書。
第三篇丘葵佚文,「豐山岩記」,作於他將告病離開祥芝的至元元年。按:依「石獅市志」所記,劉君輔便卒於此年;丘葵的文章中雖未明白提到此事,但卻有「都士人有能與翁同志,嗣而葺之,庶若人若地,與翁並不朽云」之語,則劉君輔在丘葵作記時可能已謝世或是病重,丘葵才會冀望還有人能「嗣其志」。在這篇文章開頭,丘葵所述他經過的「大小辜」,可能是山名。當丘葵途經此地,見有廟庭營構,便進入其中一遊,有位老和尚法曇出來接待,並向丘葵說明此山景致與「豐山岩」此寺的由來。依法曇所言,此山亦名「鐵獅山」或「靈秀山」,「豐山」則是近期新添的名字(據清修「晉江縣志」所載,「靈秀山」位於縣城南方五十餘里處)。至於「豐山岩」的營建,是祥芝劉家的先代「致政劉翁」首創的。對於這位「致政劉翁」與劉君輔(即「西橋翁」)間的關係,文中沒說得很清楚。不過,以敘事的大略先後來看:「致政劉翁」在西元1229年時草創禪殿一所,嗣後不久欲更擴建,但沒完成便去世,其身故之時應去1229年不很久;而據「石獅市志」所記,劉君輔是生於1251年,故筆者認為,「致政劉翁」應該是劉君輔的祖父。可是:這位「致政劉翁」的名諱、過去當過什麼官職?「石獅市志」的劉君輔傳記中不曾言及,筆者也未能由「晉江縣志」中考出,大概得等有機會見到劉家的宗譜才能曉得了。至於法曇和尚於1265年為了擴建「豐山岩」而前往祥芝劉家時,他所請求的對象,應是劉君輔的父親。因劉君輔於1265年時也才十四歲,不可能做主拿出「鈔八十萬餘緡」的鉅款。劉家的上代,「致政劉翁」與劉君輔之父,對布施建寺都很慷慨,但或許就是因為「善款」捐得太多,反致自家一度家道中落;「石獅市志」的劉君輔傳記中稱他「幼年喪父,無依無靠」,可見劉家在其幼時境況不佳,連親戚都對之不太搭理,人情冷暖,令人生嘆。然劉君輔在重振家聲有成後,並不憚於父祖行善以致「破家」的往事,還更加出力挹注家鄉各種公益事業,並興建書塾供村中子弟就學,聘來第一流的明師執教。其胸懷的寬廣,實值讚嘆,丘葵稱美「劉主翁」「德至矣」,洵非虛言。至於劉君輔雖僅活了七十一歲(這是按現代的算法;但古人生下來就可算一歲,再加上古代曆法中每十九年有七個閏月的置閏法,因此可把劉君輔的年紀算到七十四歲),文末卻言「吾主翁八十年來不朽事」,是取整數而言。丘葵此文如下:
豐山岩記
是年春,余謝病歸,從芝山過劉主翁家,道經大小辜之北,覩其林麓蒼蔚,廟庭矻峙,意謂此間必有佳處,因散步往遊焉。適僧法曇者,年已髦餘,跪捧茶以獻。余問其奇勝所在,及搆營締造所以,渠應曰:「此山一名『鐵獅』,一名『靈秀』,近又更扁(匾)曰『豐山』。產於茲者,凡獅、象、鷹、羊及盂鉢、雷轟等奇,咸種種可紀。(筆者按:此所言獅象盂鉢等等,應是山石形成的天然之景,並非真指動物與器皿;至於「雷轟」,諒係遭雷劈而裂之石)紹定初,歲在己丑(紹定,南宋理宗年號,己丑為二年,西元1229年),芝山致政劉翁覽勝到此,始創禪殿一所,奉牟尼尊者居焉。已而欲朝而廣之,未竟而卒。迨咸淳乙丑(南宋度宗元年,西元1265年),去始營之日又四十年,未久也,曇匍匐踵乃似主簿翁門,以纘承先業為言,翁忻然首肯。明年春,遂於廳之右營都省府,又於廳之左作伽藍宮,其餘禪室、僧房,俱以次繕之,無不完且美焉。維時土木之費,計鈔八十萬餘緡,一一取辦於翁。事竣,因勒石以紀焉。時三月朔有七日也。」余聞道因,上下彤庭,俯仰廟宇,緬想致政翁開創之業,西橋翁纘承之緒,謂劉主翁之德至矣,述盡矣,余可無一言以紀之乎?於是,述乃述,道乃道,俾後世知吾主翁八十年來不朽事。都士人有能與翁同志,嗣而葺之,庶若人若地,與翁並不朽云。
至治元年辛酉五月,釣磯丘葵吉甫記。
……以上,就是筆者於「福建宗教碑銘彙編(泉州府分冊)」一書中新見的三篇丘葵佚文。關於這幾篇文章的原始記載來源,該書於文末皆記「此碑未見。碑文見於《芝山劉氏宗譜》、《溫陵劉氏宗譜》。」,在全書之末的「本冊徵引書目」中則另有說明:「《溫陵劉氏宗譜》,亦名《溫陵芝山劉氏宗譜》,清同治抄本。」不論其名稱分歧如何,晉江縣石獅市祥芝鎮的劉氏之宗譜,是有心蒐羅丘葵佚文的工作者絕不可忽略的--以丘葵在祥芝有五年之久的執教生活來看,他在這段期間內所寫下的與劉君輔家相關的文章,當不止於「石獅市志」與「福建宗教碑銘彙編(泉州府分冊)」兩書中所見的這四篇;後者所收是以「宗教碑銘」為主,故在這種內容、題裁之外,劉家的宗譜內極可能還保存了丘葵的其他詩、文,或是聯語等等。而當劉君輔去世後,丘葵可能也會在其遺族請託或自發之下,為故世的東家寫一些紀念性文字,如行狀、行實、祭文,甚或撰寫墓誌銘。關於《溫陵劉氏宗譜》清同治抄本的保存處所,雖然「福建宗教碑銘彙編(泉州府分冊)」一書並未載明,但筆者以意度之:大抵不出祥芝鎮的劉氏族人後裔,或者石獅市、晉江縣的圖書館、文物保存單位這幾個地方。有心蒐羅丘葵佚文的人,可以趕快加油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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